决定待在摩诃善法大吉祥智慧主身边的时候,流浪者并不能预料到如今的生活——时常去教令院听讲座,借书还书,还有被教令院学生拉去奇怪的兴趣小组——这算什么?一个学生的普通日常?但他既不是学生,也与普通二字无关。
兴许是因为他在须弥获得了神之眼,所以有着大慈悲的草神便将他也划入了需要呵护的须弥子民的范畴。
但这并不意味着流浪者还像个孩子一样需要她在深夜抚平关节处的痛处。
这种痛楚就像是人类的生长痛,抽条太快的年轻人总会遇到这种问题,大约就是偶尔附带抽筋的酸痛。但即使是一些小问题,在流浪者身上也会反映得十分剧烈——这种疼痛感来源于他关键处连接的滚珠,五百年来尽职尽责地折磨着他这个神造的人偶。
这个房间并没有开灯,他们就在黑暗中并排坐在床上,纳西妲用她稚嫩柔软的手覆在流浪者的膝盖上,虽然无法用元素力将疼痛赶出净善宫,但手心传来的温热体温还是令他好受了不少。
“痛痛,飞飞。”纳西妲轻声道。她在虚空中看到过这样安慰人的方法,于是便现学现卖。
流浪者毫不夸张地觉得纳西妲就是母爱泛滥,“哈?你是在哄孩子么?”流浪者撇过脸,完全不想看到这般情景。黑夜恰到好处地掩盖住了他微红的耳尖,流浪者并不想承认,纳西妲的举动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人世间并没有那样的冰冷。
但这其实只是个意外。
流浪者白日里照旧在教令院转悠,兴许是温室中的须弥蔷薇开得太过茂盛,兴许是那颗大树的枝叶太过青葱,所以他才在智慧宫中被兴趣小组的学生拉去,在灶台前站了几个小时。他从不会拒绝别人,而学生们眼中清澈的崇拜也让他不知所措,于是他只好带着许多与他们互换的菜肴回到了净善宫。虽然净善宫中只有一位神祇与一个人偶,但纳西妲依旧欣慰地分享了这些菜肴。
也许是这些久违的日常让他想起了五百年前的踏鞴砂,于是当夜幕降临时,夜来香传来阵阵幽香之际,疼痛也被忆起。流浪者起先并没有太大的感觉,直到他睡不着想出去走走时,甫一下床,疼痛便迫不及待地找上了他,令他膝盖一软,扑通一下便摔倒在地。
这沉闷的声响自然惊动了宫殿中的主人,纳西妲像一阵风一样赶到了他的房间,方才演变成了这般情景。
不知多少年前,无名的人偶刚从借景之馆醒来时,关节处的疼痛还如跗骨之蛆一般,但人偶不知何为疼痛,亦不知何为孤独,这般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十年。直到被桂木带回踏鞴砂,在许多人的关心下,这才懂得了疼痛。
那是一个阴天,倾奇者在前一天答应了丹羽与他一起检修御影炉心,但丹羽等了许久,还不见从不失约的倾奇者的影子,便担心地来到了他的房间。一进门便见到了倚在床边的倾奇者,他妍丽的面容上满是冷汗,散乱的碎发将眼下的飞红称得愈发鲜艳。
“怎么了?”丹羽三步并两步地来到倾奇者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回床上,他丹羽担心他是不是受了伤,忧心地检查了一番,却并没有看到伤痕。
倾奇者放开了被咬得发白的嘴唇,道:“没事,一会就好。”但这疼痛在阴雨天的加持下变得分外难熬,身上每一处关节连接处都在发痛,就连指尖都没有被放过,他只好将自己蜷成一团,半点没注意到丹羽在床边急得团团转。
丹羽只好将今天的安排推到几天后,匆匆忙忙叫人去喊医生来。而他自己也没闲着,替倾奇者将白色的狩衣外套脱下,又打来一盆温水,帮他擦着满头的冷汗。听倾奇者的意思,这样难熬的疼痛似乎也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但在倾奇者来到踏鞴砂的这几个月来,丹羽恍若无察,这不禁让他怀疑,是床上这人太过隐忍,还是自己不够关心他?
待到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孔雀木的枝叶上时,医生终于匆匆赶到,帮倾奇者诊治了一番——但这诊治的结果却让人有些怀疑——谁人的生长痛像这般难熬?
丹羽自己也有过快速抽条的少年期,但那不过是抽筋、酸痛,根本不是像倾奇者这般痛到无法移动,神志不清。
屏退众人后,丹羽叹了一口气,合衣躺在了倾奇者身边,将蜷缩成一团的少年圈进怀里,学着母亲的样子,轻轻说了一句:“痛痛飞飞。”
兴许是丹羽身上的体温太过炽热,又或许是那句话起了作用,倾奇者确实感觉到自己脊背与膝盖手肘的疼痛缓解了许多。
窗外淅沥的雨声和身边温热的体温抚平了倾奇者被疼痛折磨得麻木的神经,待这无数关节处的剧痛退去之后,他已经枕着丹羽的胳膊沉沉睡去。
待纳西妲感觉到流浪者的膝盖已经不再颤抖时,她抬头却看见流浪者倚着床头沉入黄粱的神情,在月光之中,他神色放松,唇角仿佛还带着些笑意。纳西妲也无奈地笑着,用元素力将他放回了被子中,自己也缩在了他身边,“一起睡一夜应该也没什么吧?”
【END】
碎碎念:第二天,净善宫中传来一阵惨叫,一度成为须弥城十大怪谈之一。(不是)
病弱(伪)真的是好文明,写得很爽